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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五十章 紫血

  裴琰那时察觉,常年酗酒确实蚕食人的神经系统,这明显是酒精慢性中毒的症状吧,神智都不太清晰。老爷子说出来的有些话,其实是无逻辑无意识的,就没道理可讲,讲不通。三句话不合,父子就动手了。

  这世上特别恶毒的人也少见。许多时候,恶意并非源自本意,是错乱,是偏执,是陈年的心结,却长年累月地折磨身边至亲的人,很伤人心。

  桌椅碰撞,翻倒,屋里杂物乱飞。

  裴琰被庄啸一把推至门边墙角,庄啸退后到墙边,接掌弹开他爹然后侧闪,躲开,不住地躲避拳脚,再闪……

  裴琰目瞪口呆,见世面了。他见过擂台上和片场里许多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大场面,没见过一家人父子俩在他面前大打出手。

  他确实插不上手。不关他事,他是外人,他解决不了。

  庄啸一直就是格挡,躲闪,后退,不还手,从桌子上翻身滚过,一步一步退至厨房的窗户边上。侧身躲过一掌,再伸手接住了第二掌,顶回去,避免他老爹的手掌直不楞登砸在窗户玻璃上,砸坏了还得去医院。

  已经很多年了。

  这样的情景能唤起许多回忆,不愉快的与不和谐的,荒谬的与黑暗的。

  那时候这大爷还年轻着,身板硬朗,力气熊得很,揍起人来毫不费力,能把儿子揍得满头是血。

  庄啸的少年时代记忆,就是一部精彩的现代武侠大片。

  有酒瓶,有拳脚,有皮带条子,还有大冬天雪地里被扒光了罚跪,许多看得见看不见的伤痕……

  这些情形,在那部获得影帝大奖的《紫血》里似乎都有,自己演自己多么容易,铁定能得奖。

  那时他身材还瘦,个儿还没这么高,脾气比现在倔多了,也很能顶嘴骂人的。

  后来,庄啸就不顶嘴了,都懒得说话,就是打呗。

  再打到后来,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,老子就打不过儿子了。功夫圈里是后浪推前浪,改朝换代了,前浪都被拍死在沙滩上。

  这屋里谁厉害,谁打谁啊?

  ……

  窗玻璃被拳脚震得“咣咣”响,摇摇欲碎。

  裴琰冲上去,夹在两人之间想拦。

  庄啸一肩膀扛开他。

  庄啸挡开老爷子一掌时,手臂划过那只碎掉一半的酒瓶子,酒瓶把手握在他爹手里。

  一道血线从手腕上迸出,往地上滴血。

  庄啸捂住手腕,立在墙边一言不发,新买的一套西装,也溅了血点子。

  血点子让老酒鬼也一愣,也没想要弄伤儿子,手里酒瓶子立刻就松掉了。

  裴琰那时突然就怒了。憋很久了,这事太考验他的耐性,凡事一般憋上半小时他就已经内伤发作,火药桶想炸——管你忒么是谁爹?

  “你干吗打他?

  “他为什么还要管你,惯得你什么毛病啊?

  “你想让他滚蛋,我现在就带他滚蛋绝对不回来多瞧你一眼,他再想回来我都不让他回。”

  管你是谁家大爷。

  “多大岁数了,以为您自个儿还牛逼么?

  “让着你,不跟你一般见识,三五掌能把您这把老骨头从六层楼扔下去你信不信?他不揍你我想揍你,你来,你跟我打,我今天绝对不让着你!”

  裴琰盯着人吼。

  吼了差不多有三分钟吧,很凶的,估摸楼道里都听见他了。

  出门靠气势赢下一仗,他把眼前这算是他“岳丈”的大爷吼得一屁股坐那儿,陷入迟钝和呆怔。满屋子追儿子也追累了,呼哧带喘,暂时休战不打了,先歇会儿再说。

  裴琰转身,怒容立刻消失,紧张地看那淌血的地方:“有事么?要去医院吗?”

  “去什么医院,”庄啸低声道,“就划破个小口子。”

  划破的那地方,也是碰巧了,就像是割腕的位置和手法,一道血线划破了静脉皮肤。

  想找个东西按压止血。

  庄啸掏兜,没找到纸巾,从衬衫胸前口袋掏出个手绢,还是那天裴先生送他的故宫款丝绣手绢。

  庄啸一看是这块手绢,赶紧又塞回兜里,别溅上血。

  庄啸踩着一地狼藉进到里屋,从抽屉里找出创可贴和纱布,自己用牙撕开纱布,把手腕缠上。

  庄啸面带亏欠,回身对裴琰说:“今天实在抱歉,不然,麻烦你跟你父母说一声……”

  “我知道,你甭担心那些小事。”裴琰眼眶突然发红。

  他搂过庄啸的腰:“你先回我那里,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。”

  他搂庄啸那姿势,就是不由分说把人紧紧抱到怀里……需要有个人遮风挡雨么,我张开翅膀就在这里呢。

  就像以前很多次,在片场里,几十米高的威亚钢索上,狂奔的马蹄下,庄啸一定毫不犹豫地护着他。

  他太了解对方。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敢打庄啸而庄啸又不还手,也就是这位很麻烦的庄大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