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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剑第3节(1 / 2)





  她展目四望,只见此处犹如一个四处漏空的大篓,四面八方都有通道连接,只是粗细不同,而且此处应该别有宽阔通道进来,阮氏族人在此留有一些桌案摆设,阮慈走近张望,上头是一些祭品、牌位等等,均已陈旧不堪,难以辩识。远处空地中央,远远的还停了两具棺椁。

  宋国环境严酷,死人是家常便饭,阮慈虽然长于深闺,但参加过不少葬礼,对这些东西并不如何惧怕,犹豫了一下,还是慢慢走过去,一边走,一边寻着往下的孔洞看看能不能看到下一层的光景,走得越近脚步越快——棺椁就停在囚禁阮家拷打空地上方,她已经看到了孔洞中透出的火光。

  “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?”

  她边走边问,狸奴碎步跟在她脚边,又小跑起来,几下窜上了棺椁,阮慈吓得一抽气,低声道,“快下来!莫冒犯了人家!”

  狸奴鼻子喷了一下,似是在表示不屑,它将木符吐出,往石椁上一躺,开始舔舐皮毛,阮慈拿它没得办法,更关心脚底下的事,只可惜这里的孔洞弯弯曲曲,只能透光却看不清景象,只有声音还算清楚。

  阮慈绕着棺木摸了一周,也没找到合适的窥视孔,只得罢休,她发觉这两个棺木一大一小,仿佛一个成人和一个幼童,有心找找墓志铭,却也没有发觉,心中暗自奇怪,想道,“阮家的祖坟明明不在这里,这是在祭祀谁呢?而且,这个地方四通八达,到处都是洞窟,如果没有狸奴带路,该怎么进来怎么出去呢?如果迷路了,一定会死在这里面的。”

  声音能传上来,自然也能传下去,阮慈不敢讲话,背靠棺椁坐着,只是胡思乱想,此时已过了一夜,她实在疲累饥渴至极,探手到袖子里捏了捏装灵玉粒的绣囊,早已空空如也,被她在一夜间陆续吃了。

  阮慈突然想起二夫人怀里摸出来的小荷包,打开来一看,里头装的满满都是灵玉块儿。她取了一块放入口中,灵玉入口即化,阮慈含着一包水,舍不得就咽下去,不知不觉泪流满面——二夫人临死还不忘叫她带上的,正是她前日尝过,很是欢喜的甜玉。

  脚底传来惨叫声,是她熟悉的养父声调,大老爷大概不会就死,还要被折磨一会儿,但也没有太久了,底下的阮家人一个都活不成,他自然不会交出坤佩,阮慈若是他,也会一样行事。

  她闭上眼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,却不愿捂住耳朵,仍是听着养父在人间最后的声音。一面哭,一面仍是吞咽着口中的甜玉,此时每一分补给都不能轻易耗费,二伯母和她说过,叫她活下去,阮慈自然要听她的话。

  阮大老爷的声音渐渐小了,阮慈心里冥冥中有些感应,知道养父已经去世,眼泪不禁夺眶而出,狸奴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了下来,搭着她的膝盖站起身舔她的脸,毛刺刺的舌头舔的她一阵疼痛,阮慈哭着将它抱进怀里,发狂地顺着它的毛,往昔她情绪不佳时,总会抚弄狸奴,此时却越摸越伤心,终于把脸埋到狸奴身上,大哭起来。

  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情绪渐渐平复,狸奴又扭动起来,挣开了她的怀抱,阮慈要说话,狸奴一脚蹬了过来,她被猫爪封住了嘴巴,人也清醒过来,耳边听得下方喊道,“仙师!周某恭迎仙师法驾!耽误仙师要事,请仙师降罪!”

  随着一声轻嗯,底下石窟突然大放光明,一道道纯白色的亮光从孔洞中映射上来,显得光怪陆离诡异不已,阮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在石棺边上蜷成一圈,本能地逃避被这白光照到。

  “还未找到坤佩吗?”仙师的声音很柔和,但透过孔道传来亦极是清晰,丝毫没有折损,那周某——多半便是周将军,他的回答就显得含混不清,无非是说还有人没有找到,也许在逃人身上。

  仙师嗯了一声,不疾不徐地道,“无妨,我这九天十地厚土润泽神光可以照见肺腑,将此处地井照得通彻又有何难哉?”

  他微微一笑,“不出两个时辰,光种生化,你等只需带着光种寻去便是了。”

  他口中的神光、光种,阮慈听得懵懵懂懂,但心中已是暗叫不妙,这光种如果能飞,从孔洞中飞上来了,照亮此处,那仙师生出感应,要擒下她又有何难?

  她本能地望向怀中的狸奴,狸奴也正和她对视,它圆圆的猫眼依旧不慌不忙,一扭身子,踩着阮慈的肩头上了大石棺,又跳到小石棺边沿,伸爪一挥,那石椁盖竟被推开了一条缝,狸奴跳进椁中,一只猫爪从缝隙里伸了出来,扒拉了几下,从内侧勾住盖沿,又把棺椁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。

  这狸奴真的只是一只猫吗?

  阮慈看得目瞪口呆,不知作何感想,但无论如何,那小石棺比孩童身量还窄,她无论如何是进不去的,时间紧迫,她不及多想,起身翻上石棺,学着狸奴去推那棺材板——这棺椁居然没用糯米汁封口,而且触手极轻,一下就推开了一个大口子。

  几百年没人开的棺材,谁知道里头是什么样子,阮慈屏着呼吸让了一下,倒没闻见甚么异味,乍着胆子用青符一照——椁中干干净净,不染纤尘,甚么陪葬都没有,椁中只躺着一具白玉棺材。

  富贵人家的棺椁,并非嵌套得严丝合缝,总是留有余量可以放些陪葬物事,阮慈用眼度量一番,棺椁之间的余地,她要往两侧躲是不能的了,但可以躺在棺上,甚至还能翻身。

  “狸奴,狸奴……”

  她轻轻用气声叫了几下,想着若狸奴能和她一起躺进棺材里,还能有个伴,但小棺材寂然无声,狸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,倒是那白光似是发现不对,骤然大盛,阮慈一咬牙,不敢再耽搁,转身跳进棺材里,翻手合上椁盖,眼前顿时黑了下来。

  第4章 坠入棺中

  “柳师,阮家人已全在这里了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

  地井之外,尸山血海,地井之内却是恍若神仙世界,一个个闪耀的光点在洞中上下飞舞,钻入千百个孔道之中,将所有阴霾之处照得通彻,明灭之间美不胜收,映在柳上师脸上,更显得他肤白如玉、容色照人。他睁开双眼,将这些神色萎靡的阮氏少年少女逐个望去,不禁亦是叹道,“阮家不愧是千年世家,个个都是美玉良材,可惜了。周岙,这里颇有数人,资质和你不相上下,要胜过你那些儿女不少。”

  周大将军周岙侍立在他身侧,已卸去盔甲,穿着常服,原来今晚竟是他亲自领兵。他对柳上师执礼甚恭,躬身道,“是弟子家人愚钝顽劣,不堪造就,让柳师失望了。”

  “多么愚钝么,也不至于,”柳上师微微一笑,“是阮家子女的资质要超出常人,怕是常年受坤佩滋养,体肤更贴近道韵。如今的坤佩便是放在宋国之外,也是件难得的宝物,七百年来,却是明珠投暗,委屈了。”

  说话间,他的眼神在一名阮氏少女身上停驻许久,周岙察言观色,忙道,“这是阮氏这一代最出众的女孩,名唤阮容,弟子本愿为媒,为太子聘得此女,坤佩为嫁。可惜阮氏狼子野心,竟以悖逆之女充作养女,代容入宫蛊惑太子,欲行不轨之事。”

  他长叹一声,显得极为痛惜,“陛下只得壮士断腕,在阮氏酿成大祸之前将尔等除去,只是可惜了阮家,子孙不肖,终是辜负了七百年来的皇恩浩荡。”

  他巧舌如簧颠倒黑白,阮家余子无不听得目眦欲裂,口中呜呜不休,若不是塞了布团,就要叫骂起来,唯独阮容依旧是面如死灰、双眼无神,仿佛受到极大的打击,已然心死,柳上师见她衣衫不整、鬓乱钗横,不禁微微皱眉。周岙见此,忙怒道,“方才发生了什么事!我叫你们将人找来,可没叫你们做别的!”

  这些兵士,平日里在驻地骄横非常,在柳仙师面前却丝毫不敢拿架子,慌忙跪地禀道,“将军明鉴,玉矿重地不敢妄行什么污秽之事,此女衣衫凌乱,乃是因为发现此女时,她身边还有几个少年相随,和我们殊死相博,拿下她废了些功夫,我们还伤了几个兄弟——”

  周岙怒道,“荒唐!你们是何等的精兵强将,却被几个少年伤到?”

  阮氏儿女,自然修行阮家家传的武学锤炼身体,但周家也有练兵秘法,周家兵士被阮氏少年击伤,无异于周家秘法输给阮氏武学,是以虽然阮氏家主已然伏法,周岙却依旧愤愤不平。柳仙师却不以为意,摆了摆手,“不用说了,此女身怀灵根,她身边应当有个少年也已自行开脉,你们常人被她击伤并不出奇。若不是有我的光种相助,没准还会被他们逃脱。”

  他问道,“那少年呢?”

  几个兵士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虽没听过‘灵根’是什么,但却隐约有些心虚,低声道,“刀枪无眼……都被我们杀了,这阮容姑娘本也要寻死,我们……小人等想着仙师要见活口,便把她擒了下来。”

  “哀莫大于心死,”柳仙师叹道,“哀痛之情迷乱心脉,就算此时将她收入门中,今生也难以踏入道途。此女资质乃是我生平仅见,那少年的气息比她只强不弱,可惜了,可惜了。”

  他连说了三声可惜,周岙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,反而暗暗庆幸,在身后摆了摆手,兵士们自然将这些阮氏余孽都押到一边严加看管。柳仙师将他神色尽收眼底,也不点破,微微一笑,将落在指尖的光点吹了出去,吹得满室荧光大放,“这些人身上都没有法器的气息,还要再寻。”

  一语既出,光点四散开去,栖息到诸多兵士肩头,周岙连连发号施令,将众人兵分几路,派往各个方向,那些光种自然会将兵士引入可以容人的通道之中,若是过分细小,难以容人的穴道,光种也能分出小光点,钻入其中细看究竟。

  柳仙师闭目而立,似乎正专心持法,周岙侍立在侧,几番窥探,也是欲言又止。柳仙师眼也不睁,却仿佛看见了一般,笑道,“怎么了,你想说什么便问吧。”

  周岙小心问,“柳师,方才这些时辰,该搜的地方怕也都搜过了,弟子是想,阮家枝繁叶茂,在外的门人子弟众多,坤佩会否早就被他们带离了京城?”

  柳仙师摇头道,“坤佩必定就在此处。”

  周岙不敢再打扰柳仙师,回身低声唤人布置桌椅,又摆出一盘灵玉来,服侍得甚是周到,柳仙师无可无不可,在椅上坐了,回头看了一眼,皱眉道,“地脉重地,尸首太多殊为不祥。”

  周岙正要找人前来运尸,柳仙师摆摆手,一挥袖子,一道灵光飞出,在满地尸首上稍一盘旋,尸首便纷纷化去,连血迹都不复存,只有木符叮叮当当,掉落地面。周岙手下那些兵士乍见神仙手段,都吓得站不住脚,软倒在地,更有好几个害怕自己也被灵光收去,用手护着头脸,不敢窥视分毫。就连那几个阮氏儿女,也顾不得悲伤,全都吓得瞪大了眼,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。

  那道灵光收尽了主洞中的尸首,又自行飞入孔道中去,柳仙师拿起一枚灵玉投入杯中,举杯饮了一口,说道,“坤佩是土行法器,供奉在灵脉之中才能久存,宋国七百年没有修士,无人点化灵脉,只有这条灵脉还未干涸,也是宋国唯一一处可以供奉坤佩的所在。坤佩一定就藏在这里,若是寻不到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