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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 妖魔(2 / 2)

“别、别碰我。”

那个男人像是见了鬼,踉跄后退,恐惧的眼神里带着狰狞:“贱货,你想要害死我吗?!”

她被踢倒了,手中的玫瑰念珠断裂,遍地翻滚,落在了神父的脚下。

神父看着她火红的头发,眼神动了一下,又动了一下。

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点什么,去救赎这个可怜的女人,代表神。可是在那些凶狠的视线中,他动弹不得。他已经找不到那些软弱祈祷的羔羊了,羔羊发狂了,比野兽更可怕。

“等、等一下!”

他艰难地发出声音,然后被看来的目光吓怕了,那种目光像是噩梦一样。

“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。”

怀抱孩子的女人阴冷地看着他,声音沙哑:“难道你听不见么?那群怪物就要被她引来了!”

“还有其他的办法,我还有办法……”

他挡住了他们,神情苍白又犹豫,回头看着地上绝望的女人,表情抽搐着:

“不要怕,神会护佑你的。”

他犹豫了一下,从脖子上摘下了圣徽。圣徽上亮起光,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,还有阴暗的眼瞳。

“只要将孩子打掉就好,打掉它,你就是纯洁的了……”

神父喃喃自语,看着她,迷醉在那一片红发之中。

她愣住了,艰难向后退,恐惧着他的接近。

“别怕,我会帮你。”

神父抽搐地神情中挤出慈祥。将圣徽放在她的面前:“来,亲吻它,神就会救赎你。

你再也不会痛苦了,神会护佑你的。”

她用力地摇头,躲闪着圣徽。圣徽的光照亮了她的泪水和恐惧。

“你在干什么?我在救你啊……”

神父那慈祥的神情僵硬了,渐渐地崩溃。变得阴沉又可怕。他猛然捏住了女人的下巴,强行将圣徽凑到她的嘴唇上。

“亲吻它啊!”

啪!

圣徽脱手,滚落在地,光芒在翻滚中熄灭了。

在黑暗中,神父愣住了。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,看着她的手,感觉到脸颊上火辣的痛苦。

她,打了自己?

她竟敢……

“这里这么多男人,只有我没有上过你!只有我!真心对你好的只有我!

可你为什么不肯看我一眼……你这个、你这个贱人!”

神父发狂地掐住了她的脖子。表情扭曲:“我明明想要救你的!这是你自找的……你自找的!”

女人哽咽着,喉咙里发出模糊的,渐渐地不再动了。

她的眼神空洞了下去,倒映出神甫扭曲神情。

或许认命了,或许是……

“死了?”

神甫踉跄地后退,看着自己的双手:她死了……被自己掐死了。

他回头,看到呆滞的人群,看到他们眼瞳。脸色惨白。

“是你们害死了她,为什么要看着我?!我、我本来没想要……”他嗫嚅着。语无伦次:“我只是为了她好,我只是想要救大家而已啊!”

他这么告诉别人,也这么告诉自己,无力地跪倒在地上,不敢看倒在角落里的女人,还有那黯淡的红发。不敢。

一片寂静里,只有沉默。

妖兽的声音消失了,脚步声渐渐的远去。

人们互相看着,神情惊喜。

“它们走了?”

“得救了。”抱着孩子的女人发出惊喜的声音:“我们得救了。”

“我们还活着,天啊。我们还活着……”

“万岁!妖魔终于离开了!”

人群欢呼起来,手舞足蹈,庆祝着这个漫长黑夜的过去。

他们忘记了背后地上的红发女人,还有她身下泊泊流淌的鲜血,血腥的味道浓厚。

他们也没有看到背后的铁门,那沉重的钢铁如同蜡烛一般地缓缓融化了。

在融化裂口之后,是一片黑暗,还有赤红的眼瞳。

去而复返的妖魔们舔着嘴唇,嗅着活物的气息,便畅快地裂开嘴,像是在笑。

同他们一起欢庆。

在人群中,母亲怀中的小孩儿回过头,看到了那些狰狞的怪物,便愣住了,恐惧地尖叫,嚎啕大哭。

黯淡的烛火无声熄灭了。

黑暗里,传来了绝望和恐惧的惨叫声,还有畅快淋漓的咀嚼。

隐约有圣徽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,被撕碎的喉咙中发出了哀鸣:

“神啊……”

这里一片漆黑。

一片漆黑中,惨叫和哀鸣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。饕餮的盛宴即将结束。

可是骤然有凄厉的咆哮声从庇佑所之外的黑暗中传来。

巨响、轰鸣、地动、闪耀,焚烧的火光席卷,令大地化作焦土。地面崩裂出惨烈的痕迹,庇佑所的顶穹在震荡着。

就像是有庞大的巨人行走在人间的国度中,雷霆震怒,便降下了毁灭。

那毁灭是宏大的,掀起了气浪,点燃了火光,散布着雷电和冰霜。

巨响渐渐地接近了庇佑所,魁梧的身影撕裂了铁闸,走进了黑暗中。

他着上身,头上戴着巨大的马头面具,庞大的躯壳上亮着一层层细密的音符。

血气汇聚在他的周身,幻化成面孔,癫狂歌唱。双手中,是两把燃烧的骨锯,粘稠的妖魔之血被蒸发了,嗤嗤作响。

妖魔们嘶鸣,发狂地咆哮了起来。

就像是看到了真正的怪物一样。

嘶哑咆哮的歌声中,庞大的怪物挥舞骨锯,在庇佑所中上掀起厮杀。

所过之处,妖魔们都断裂成两截,碎裂,干瘪,彻底死去。

直到最后,寂静重新到来。

骨锯的火焰熄灭了。

魁梧的怪物摘下了自己的面具,露出了疲惫的面孔:“长官,我们来晚了。”

在他身后,消瘦的中年乐师环顾着四周,钢铁义肢的手臂上点亮了一团火光,照破浓厚的黑暗。

火光照亮了他早衰的斑白头发,还有黯淡的眼瞳。

“再找找。”

他轻声呢喃:“再找找,一定有还有人……”

婴儿啼哭的声音打断了他。

他愣住了,错愕地看向角落中。

在血泊中,那个婴儿艰难地地哭泣,声音孱弱,寒冷都快将他的肌肤冻青了。

他的身上还缠绕着脐带,被奄奄一息的母亲抱在怀中,躺在那宛如火焰余烬的红发。

这就是那个被诅咒的孩子,他从妖魔的厮杀中诞生,生与死亡和罪孽之中。

“还活着?”

独臂的乐师大喜过望:“还有人活着!医生呢?!医生在哪里?坚持住,女士,很快就会有医……”
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因为那个女人悲凉又释然的眼神。

她低下头,亲吻着婴儿的脸颊,眼瞳的恐惧和绝望全都不见了,就像是获得了世上最珍贵的珍宝。

婴儿睁开眼睛,怔怔地凝视着她,抬起手掌,抚摸她的脸颊。

她便笑了,轻声地哼唱着童谣,满是欣慰和不舍。

冰冷的鲜血从她裙子下面流淌出来。

大出血。

那群发狂的难民没有杀死她,肆虐的妖魔也没有毁灭她,可现在,她却快要死了。

真好,不幸和黑暗都要消失了。漫漫人生的苦楚和折磨即将结束,再没有什么救赎和痛苦等待着她了……

她用尽所有的力气,捧起孩子,将他交给了呆滞的乐师,眼神郑重又恳请。

冰冷的钢铁手臂笨拙地抱起了那个孩子,中年乐师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,僵硬又温柔地,就像是托着整个世界的重量。

看着乐师笨拙的样子,她就忍不住笑起来,那神情满是解脱和安心。

她最后伸出手,指尖从婴儿的脸颊上拂过,缓慢地比划着最后的手语,一个字,一个字的。

她说,“请告诉他,我很幸福。”

乐师愣了一下,缓缓地点头。

于是,她闭上了眼瞳。

她死了。

寂静里,只有婴儿触碰着她垂落的脸颊,感觉不到温度了,便嚎啕大哭,像是明悟了自己究竟失去什么。

良久,乐师抱起着婴儿,起身离开这个巨大的墓穴。

走了两步,他忍不住回头,去看那个死去的女人。

她就蜷缩在角落之中啊,红发如火焰余烬一般美丽。一切痛苦都远离她了,如此孤独,又如此的安宁。

铁闸缓缓地落下,黑暗吞没了她幸福地笑容。

一切寂静。